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佚文篇

孝武皇帝封弟為魯恭王。恭王壞孔子宅以為宮,得佚《尚書》百篇,《禮》三百,《春秋》三十篇, 《論語》二十一篇,聞弦歌之聲,俱複封塗,上言武帝。武帝遣吏發取,古經《論語》,此時皆出。經傳也而有 〔聞〕弦歌之聲,文當興於漢,喜樂得聞之祥也。當傳於漢,寢藏牆壁之中,恭王〔聞〕之,聖王感動弦歌之 象。此則古文不當掩,漢俟以為符也。

孝成皇帝讀百篇《尚書》,博士郎吏莫能曉知,征天下能為《尚書》者。東海張霸通 《左氏春秋》,案百篇序,以《左氏》訓詁造作百二篇,具成奏上。成帝出秘《尚書》以考校之,無一字 相應者,成帝下霸於吏,吏當器辜大不謹敬。成帝奇霸之才,赦其辜,亦不〔滅〕其經,故百二《尚書》傳 在民間。

孔子曰“才難”,能推精思,作經百篇,才高卓遹,稀有之人也。成帝赦之,多其文也。雖奸非 實,次序篇句,依倚事類,有似真是,故不燒滅之。

疏一櫝,相遣以書,書十數劄,奏記長吏,文成可觀,讀 之滿意,百不能一。張霸推精思至於百篇,漢世〔寡〕類,成帝赦之,不亦宜乎?

楊子山為郡上計吏,見三府 為《哀牢傳》不能成,歸郡作上,孝明奇之,征在蘭台。夫以三府掾吏,叢積成才,不能成一篇。子山成之,上覽 其文。子山之傳,豈必審是?傳聞依為之有狀,會三府之士,終不能為,子山為之,斯須不難。成帝赦張霸,豈不 有以哉?

孝武之時,詔百官對策,董仲舒策文最善。王莽時,使郎吏上奏,劉子駿章尤美。美善不 空,才高知深之驗也。《易》曰:“聖人之情見於辭。”文辭美惡,足以觀才。

永平中,神雀群集,孝明詔上《〔神〕爵頌》,百官頌上,文皆比瓦石,唯班固、賈逵、傅毅、 楊終、侯諷五頌金玉,孝明覽焉。夫以百官之眾,郎吏非一,唯五人文善,非奇而何?

孝武善《子虛》之賦,征司馬 長卿。孝成玩弄眾書之多,善揚子雲,出入遊獵,子雲乘從。使長卿、桓君山、子雲作吏,書所不能盈牘,文所不能成句,則武帝何貪?成帝何欲?故曰:“玩揚子雲之篇,樂於居千石之官;挾桓君山之書,富於積猗頓之財。”

韓非之書,傳在秦庭,始皇歎曰:“獨不得與此人同時!”陸賈《新語》,每奏一篇, 高祖左右,稱曰萬歲。夫歎思其人,與喜稱萬歲,豈可空為哉?誠見其美,歡氣發於內也。

候氣變者,於天不於地,天,文明也。衣裳在身,文著於衣,不在於裳,衣法天也。察掌理者 左不觀右,左文明也。占在右,不觀左,右,文明也。《易》曰:“大人虎變其文炳,君子豹 變其文蔚。”又曰:“觀乎天文,觀乎人文。”此言天人以文為觀,大人君子以文為操也。

高祖在母身之時,息於澤陂,蛟龍在上,龍觩炫耀;及起,楚望漢軍,氣成五采;將入咸陽,五星聚東井,星有五色。天或者憎秦,滅其文章;欲漢興之,故先受命以文為瑞也。

惡人操意,前後乖違。始皇前歎韓非之書,後惑李斯之議;燔《五經》之文,設挾書之律。五 經之儒,抱經隱匿,伏生之徒,竄藏土中。殄賢聖之文,厥辜深重,嗣之及孫。李斯創議,身伏五刑。漢興,易亡 秦之軌,削李斯之跡。高祖始令陸賈造書,未興《五經》。惠、景以至元、成,經書並修。漢朝鬱 鬱,厥語所聞,孰與亡秦?

王莽無道,漢軍雲起,台閣廢頓,文書棄散。光武中興,修存未詳。孝明世好文人,並征 蘭台之官,文雄會聚。今上即〔命〕,詔求亡失,購募以金,安得不有好文之聲!

唐、虞既遠,所在書散;殷、周頗近,諸子存焉。漢興以來,傳文未遠,以所聞見,伍唐、虞而什殷、周,煥炳鬱鬱,莫盛於斯!天晏,者星辰曉爛;人性奇者,掌文藻炳。漢今為盛,故文繁湊也。

孔子曰:“文王既歿,文不在茲乎!”文王之文,傳在孔子。孔子為漢制文,傳在漢也。受天之 文。

文人宜遵五經六藝為文,諸子傳書為文,造論著說為文,上書奏記為文,文德之操為文 。立五 文在世,皆當賢也。造論著說之文,尤宜勞焉。何則?發胸中之思,論世俗之事,非徒諷古經、續故文也。論 發胸臆,文成手中,非說經藝之人所能為也。

周、秦之際,諸子並作,皆論他事,不頌主上,無益於國,無補於化。造論之人,頌上恢國 ,國業傳在千載,主德參貳日月,非適諸子書傳所能並也。

上書陳便宜,奏記薦吏士,一則為身,二則為人。繁文麗辭,無上書文德之操。治身完行,徇利為私,無為主者。夫如是,五文之中,論者之文多矣。則可尊明矣。

孔子稱周曰:“唐、虞之際,於斯為盛,周之德,其可謂至德已矣!”

孔子,周之文人也,設生漢世,亦稱漢之至德矣。

趙他王南越,倍主滅使,不從漢制,箕踞椎髻,沉溺夷俗。陸賈說以漢德,懼以帝威 ,心覺醒悟,蹶然起坐。

世儒之愚,有趙他之惑;鴻文之人,陳陸賈之說。觀見之者,將有蹶然起坐,趙他之悟。

漢氏浩爛,不有殊卓之聲。文人之休,國之符也。 望豐屋知名家,睹喬木知舊都。鴻文在國,聖世之驗也。

孟子相人以眸子焉,心清則眸子了,了者,目文了也。夫候國占人,同一實也。國君聖而文 人聚,人心惠而目多采。

蹂蹈文錦於泥塗之中,聞見之者,莫不痛心。知文錦之可惜,不知文人之當尊,不通類 也。

天文人文,文豈徒調墨弄筆,為美麗之觀哉?載人之行,傳人之名也。善人願載,思勉為善; 邪人惡載,力自禁裁。然則文人之筆,勸善懲惡也。諡法所以章善,即以著惡也。

加一字之諡,人猶勸懲,聞知 之者,莫不自勉。況極筆墨之力,定善惡之實,言行畢載,文以千數,傳流於世,成為丹青,故可尊也。

揚子雲作《法言》,蜀富人齎錢千萬,願載於書。子雲不聽,“夫富無仁義之行,〔猶〕圈 中之鹿,欄中之牛也,安得妄載?

班叔皮續《太史公書》,載鄉里人以為惡戒。邪人枉道,繩墨所彈,安得避諱?是故子雲不為財勸 ,叔皮不為恩撓。文人之筆,獨已公矣!賢聖定意於筆,筆集成文,文具情顯,後人觀之,以〔見〕正 邪,安宜妄記?足蹈於地,跡有好醜;文集於禮,志有善惡。

故夫占跡以睹足,觀文以知情。《詩》三百,一言以蔽之,曰:“思無邪。”《論衡》篇以十數,亦一言也,曰:“疾虛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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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ATHPublished by The Institute for Advanced Technology in the Humanities, © Copyright 2003 by Anne Kinney and the University of Virginia